张明若
英语中,这样来形容围棋“A minute to learn.A lifetime to master”(十分钟学会,一辈子时间去精通)。
世界上有许多游戏,只有若干条简单到极致的规则,很容易上手,但其中涉及到太多变数,需要天赋、运气和不懈努力才能为高手。围棋如是,规则简单如几何定理,但要成为高手,不但需要天赋,还需要穷其一生的努力;投资如是,虽然只要有钱就可以投资企业,但是无数巨贾投入过亿资本,也难有一个成功案例的斩获。
雷军,中国最成功的投资人之一,2012年11月,欢聚时代在美国纳斯达克成功上市,雷军100万美元的天使投资7年间获得280倍的回报。此外,雷军还投资了凡客、拉卡拉、UC、大街网、长城会、多看等等20多家风生水起的创新企业。而他的“棋力”也是岁月磨砺而来。
雷军说:“我的职业生涯分三块:一、金山,包括卓越网;二、2007年从金山退休以后做了三年多的投资,专职做了三年的天使投资;三、2010年中期开始创办了小米。”
“我早期做事情比较自信,总是认为聪明加勤奋天下无敌,总是认为只要自己努力可以做任何事情,到了四十岁以后不惑之后,就觉得自己的能力是有限的,每个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,意识到顺势而为。”
一、落子——顺为
雷军做投资,基本分为天使和基金两部分。前期做天使,雷军以投资自己人脉圈一度和二度,认可的熟人为主。而在后期,雷军于2011年10月底成立资金规模为2.25亿美元的创投基金——顺为基金,开始扩大投资范围和布局。
谈到为什么成立顺为,雷军说:“我需要专业的团队帮我管理我的投资,很多投资者也希望我来帮他们管钱,我所投的项目在成长的过程中也需要融资,顺为的一些LP直接、间接地投过我的项目,他们也一直希望我成立一个基金来帮他们管钱。”
奇怪的是,关于雷军是否通过投资做布局,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大一样。首先雷军自己不承认自己通过投资布局,他说:“在所有投资的公司中,我扮演他们的朋友,主要是帮忙,我都不是实际控制人,他们只是雷军的朋友圈,而不是雷军系。”
在北京三元桥的乐石咖啡,长城会创始人文厨聊起雷军,认为他是值得信赖的良师益友,并没有投资人的那种功利心:“我们开始去找雷总,他可能觉得我们这事比较有意义,是沟通国内外互联网创新企业的桥梁,但也没太当回事,就给了几十万的天使投资。”
宝宝巴士是顺为基金投资,一家位于福州的儿童教育手游公司,创始人唐光宇认可雷军通过投资布局的说法:“雷总投朋友圈投得差不多了吧,雷军做天使,顺为是做A-B轮这一块。顺为基金投资我们,更多可能是为了建立生态圈。但是我们的APP小米并没预装,有趣的是,从后台数据看来,我们用户和小米用户重叠度还是非常高的。雷总基本不管我们,他的投资名言是‘帮忙,不添乱’”。
雷军的投资,有一种微妙的平衡感。他的投资总有些随心所欲的意味,正如他自己所说,就像“帮朋友”,与传统的“资本布局派”那种事先设想好发展规划1、2、3,然后用资本押注、催熟有很大的区别。有趣的是,当“风”起来的时候,他投资的企业又都能顺势而起,比那些设计资本游戏,做好大量发展规划的“资本布局派”获得更大的成功。
雷军投资中的“第一步”,就如同围棋中的开局“落子”,相比象棋等智力博弈游戏,围棋是不大讲究开局的精准度的,只要占领关键位置即可,古语云:金角银边。这个意思就是说角落的位置是最好占领的,其次是边,所以一般落子首先抢占角,然后是边,最后向中间延伸。
雷军也是如此,他投资的企业,并不要求按步骤走,不像大部分美股基金进来之后,就要求你给战略规划,上用户量,快步跑,预计几年内上市,基本就是1、2、3战略步骤都规划好。雷军的投资,是先让企业在自己的领域生长着,等时机成熟,连成一片,自然成势。
李学凌:
“我人大毕业的,当时经常去找雷总玩,那时期金山的人我差不多都认识。
当时经常和雷军抽烟聊天,我们都认为垂直门户市场有很多机会,因为传统门户做得太“平”了,我记得有一次去太平洋看到人家光做科技频道就两百人,很震惊。而我们才五六个人,就觉得这样打下去垂直领域我们是打不赢的,当时网易只是门户的老三,更痛苦,你说老大还好点,老三上不着天,下不着地的,所以我想能通过垂直门户获得一些机会。
当时我说服了丁磊,曾经有一段时间答应我的战略,但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,没有具体落实。其实我不是一个特别愿意创业的人,我觉得如果网易支持我,我还是比较愿意在网易做的,毕竟没有那么多从零开始的时间,其实从零开始还是非常痛苦的。
我和雷军聊了两天之后,决定自己干。当时垂直门户大概有四个方向我们认为是有巨大机会的:科技、汽车、房地产和游戏,当时我准备一次做四个垂直门户,雷总建议从一个做起,原因是我已经没有网易的资源了,最后我们选择了游戏,因为我自己还是蛮喜欢玩游戏的,雷军那时候也转型开始做游戏,游戏是我们都感兴趣的东西。
当时我们就做了几个东西,先做了多玩,中间我又做了一个狗狗,这时候雷军是劝我创业不要做两个东西,我没听,三个月以后我还是把狗狗关掉了,我觉得雷军对我帮助还是挺大的。我中间还做了阅读器,两个月后关闭了。
手机是我们一直看好的市场,我们讨论这个问题至少一年多,我们看到了iPhone带来的巨大的改变,后来安卓也出现了。2009年我曾经有一阵子跟雷军说,我们应该去做手机,当时我说我们把多玩卖掉,我们应该能分到一亿美金,就不用融资了,我们拿着一亿美金做手机得了,雷军说不行,多玩做得这么好,半途而废太可惜了,我自己去做手机算了。
2009年的一天晚上,我们几个朋友和雷军在一个小茶馆里喝茶,他那天非要点两打啤酒,他平时不怎么主动喝酒,当晚喝到晚上十一点多,他说那天是他的四十岁生日。
我说你生日给我们留几句话吧,他留的第一句话就是“顺势而为”,他说我四十岁的感悟叫顺势而为,他说以前都是“存天理去人欲”,这是他以前的工作方法,只讲道理不管人,他说现在叫“人欲即天理”——这是王阳明的名言。我觉得还是顺势而为最重要,雷总讲的成功80%靠运气,没有人是神,最核心的还是顺势而为。”
而雷军的“金角”是移动互联网——UC、小米、多看等等;“银边”是电商——凡客、口袋购物、乐淘网、尚品网等等。雷军曾说:“无线互联网与电子商务为核心投资方向”。
雷军天使投资布局:
顺为基金的布局:
二、气
“气”就是围棋棋子能够向外延伸的线路。对于所投资企业的外延路线,雷军经常担任所投资企业参谋的角色,但就算雷军不认可他投资企业的发展方向,他也不会阻止创始人,而是陪着他们一起去试错。
极简时代CEO杨金钰,曾经当过雷军的助理,后来自己创业:“雷军投资了我们天使,我去年从YY出来创业,雷总说你想干点啥。我当时做了一个项目,我们叫动拍,技术核心就是将照片GIF动画,网上到处都是,就是照片连拍。我当时觉得这个项目很好,就找雷总商量,雷总觉得不是很好。他也没说问题在哪,他当时说直觉觉得这个不是大市场,用户不刚性,KK在米聊里试过。当时我们就做了一个社区,试了两个月,果然不行。回来和雷总说,果然不行,就换下一个项目。”
长城会创始人文厨:“雷军会反复和你说一些事,一开始可能难以体会到,但你非要做,他也不生气。两三年前我要做孵化器,争论半天后他说‘我放弃,你去试试吧’。后来我试了,发现不太灵光。他也是一个创业者,他了解CEO才最能了解公司,他不会插手你怎么做公司,但会从方向上唠叨你。”
雷军对企业的发展方向,是有着相当好的直觉。有趣的是,他并不会阻止自己不看好的发展方向,因为他信奉“只有创始人才最懂企业”的原则,但是他会不断的唠叨,并让企业去试错。如果企业发展方向对了,雷军则会“续上一子”,连子成筋。例如,他投陈年时就说好,未来四年陈年成功失败都投资,也幸亏如此,否则失败两次就认输,就没凡客了。
三、大局
雷军投资认人,颇有“3F原则”的风范。
天使投资的发源地硅谷,几乎所有的投资人在做天使时都信奉着“3F原则”:family、friend、fool。这里的3F指的是天使投资来源,不外乎三个方面。“family”即指家人,想获得投资最好先从家庭着手,即寻求父母、兄弟姐妹等家人的帮助;friend即指朋友,朋友彼此之间互相熟悉,也极少欺骗;fool即指笨蛋,“假设我有一个伟大的梦想,碰到了一个陌生人,他又很有钱,那么我就可以说服他来投资我,这种天使投资者说通俗点就是有理想的笨蛋。”——天使投资对象的选择,本就不是什么需要智慧的事情,而是在于你是否认可这个人本身。
尚伦律师事务所创始人张明若,负责雷军投融资法律咨询服务。
张明若:
“雷军投资原则是‘帮忙不添乱’,不熟不投。他的核心就是看人,看人主是看能力,背景,可信任程度。有的投资人会特别注重企业创始人的教育背景,例如徐小平老师只投资一些高学历或者重点大学毕业的创始人,还有的一些投资人喜欢投资有技术壁垒和资源的创始人,而雷军喜欢看人。
我服务过很多的投资人和投资机构,比较专业的投资机构往往做的比较细致,他会先假设你是有风险的,然后去做很多事情排除你的风险,在法律条款上做很细的约定,约定你一旦做了社么坏事,就要承担什么责任。
在这些方面,雷总与一般投资人、投资机构完全相反,首先他先假设你是个好人,他不会特别认真的去调查你,给你一次骗他的机会。当然,也有看走眼的时候,好处就是筛查出一个坏人,虽然他占了我一次便宜,但后来就不和坏人合作了,其他投资人听到以后也不会和他合作了,这样就慢慢变成了一个好人的圈子。
雷军喜欢制定相对宽松的法律条款,有的投资人会尽可能的争取权利和尽可能的规定对方的义务,但雷军在这个方面相对宽松一些。他认为,我不要通过某种法律方面的制度去要求你,如果在合作的时候总是在占我的便宜这个就是会影响到以后的合作。这个方式缺点是会吃一些小亏,但是优点是换来一个比较和睦的合作关系。
从法律文件的角度,雷军本身投资的经历是非常丰富的,甚至于我有一些投资法律知识都是和他学的,他和我们尚伦律师事务所合作主要是为了节省时间,他不见得专业方面需要帮助。”
雷军喜欢把自己认可的人,放在自己认可的趋势上,只要他认为布局正确了,就不太在乎暂时的输赢和小范围的败局。雷军曾说:“为什么不在台风口放风筝呢?站在台风口,猪都能飞上天。”
四、好棋之人
雷军是一个好棋之人,和他熟识的人多有和他下过棋的经历。投资如棋局,雷军在做了三年投资之后,恐怕难免技痒,希望把自己的布局串联起来。雷军曾公开有类似的说法,小米将是他作为企业家的最后一战,不知在连横合纵之后,雷军的棋盘上能否连成“小米”二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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